“我為什么活著”這個問題,從我6歲開始就思考,一直到我讀大學。
從我記事開始,無論是經常受到的無端毒打怒罵,還是看到的那些偷偷流下的眼淚。這些都足以讓心感受到撕裂的絞痛。欺騙,毒打,傷痛,就像我的一日三餐那么平常。
我的外部行動一直被限制在一個小范圍內,而心靈的活動卻變得十倍百倍地豐富和激烈。從來沒有遇到誰有我那么多次想過去自殺,我幻想出了成千上萬種讓自己死的方式和場景,而年幼的我卻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死亡,于是便在那種害怕卻又希望死亡的矛盾中掙扎,認定,這個世界沒有光明,沒有真理,也沒有正義和愛,閉上雙眼,心中只有一片黑暗。甚至,我開始能選擇性失憶,或者說善忘,我能很快忘記那些剛發生的痛苦的事,完全的記不起來。
我一直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實存在,或許我只是一個桶中之腦,或許只是一個瘋狂科學家的實驗,或者是造物主的一個玩笑。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能感受到自己真實存在的普通人。
我開始愛上了書,在圖書里了解世界,在哲學里揣摩人性,用科學填補自己的理智,借幻想來麻醉現實,從小說中產生對社會的概念……當我終于能以旁觀者的眼光去觀察一切時,我終于明白:死亡,對于勇敢者,只是另一段旅途的開始。而自殺,是那些不敢面對生活中的挑戰的懦夫才會選擇的逃避方式。
我開始通過一次次真實地映射別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我開始去認識,去接觸各個年齡段,各種職業,各種不同的人。他們讓我了解,世間的黑與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值得。我的記憶開始不再出現大片的空白,我的所有性格都開始由我自己控制,我的心碎過無數次又粘合了無數次,所有的痛苦上都已感覺平淡。我開始能同身邊的那些人的感同身受,我好像能看到他們的過去,就好像我就是他們,所有一切的行為我都能理解,都能接受,因為存在就有其合理之處,我的感性已經麻木。我能坦然理解每一種人性的優點與弱點。而這些,都與我無關。
直到某一次,偶然讀到席慕容在《獨白》的一段:在一回首間,才忽然發現,原來,我一生的種種努力,不過只為了周遭的人對我滿意而已。為了博得他人的稱許與微笑,我戰戰兢兢地將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發現,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我渴望回頭,而當我回頭,看到的是另一部伴隨著我的成長的跌宕起伏的婚姻劇。我親眼看到了善良的女主人公心里愛的漸漸冷卻,破碎的婚姻卻被親情緊綁在了一起,我看到了那些致使火花熄滅的混亂和骯臟,解脫出了的自由卻被那根叫做親情的荊棘禁錮,對此我除了作為那捆荊棘中無數根尖刺之中最鋒利的一根之外無能為力。慢慢的,我只是在自己心的表層包上一層硬殼,以抵抗長久的強烈酸楚的血淚沐浴,同時繼續殘忍地縛殺那個善良的女人;但是,當在某一天,我感受到包裹我的卻是她心中最柔軟溫暖的地方時,在酸的腐蝕上又多了一道溫和的撫摸,而伴隨這強烈對比的痛苦而來的還有自己的負罪感,而這又是一道無法擺脫的自我傷害。和那個女人一樣,心碎了再被血痂強行包裹出的硬殼整合起來,而同樣和她一樣,固定我們不能解脫的還有一道鎖,名為“貧窮”。
終于當她忽然發現已經熬到了不被錢所困可以解脫的那一天,她卻發現,自己的心已經被痂包裹得足夠厚了,而刺上的尖也被磨平,一切已經無所謂,所以生活變成了等死,等待著命運的降臨。而我,竟然一時也是這樣覺得。
只是,我依稀記得,當我碰到她心中最溫柔地方的同時也碰到了那支撐她永遠不倒下的堅強,那不滅的希望,而我終于感覺到體內也流淌著同樣的希望。
我記得那些因愛而生的慘痛,他們讓我時刻警惕,催我奮進;我也記得那些伴隨愛的美好,他們讓我挖掘自我,讓我向往。
那天開始,我在想,也許,每個人活著都是背負著使命而生,而我的使命,應該就是讓其他人不再受到我這樣的痛苦和掙扎吧。但我無法準確描述,直到我的師父跟我準確的描述了這個使命:讓所有人得到好的合理的生活。
那,就這樣。